《唐才子傳》是一部唐代詩人才子的傳記專書,全書將身份較為一致的詩人進行整合,大體可分為“英奇名士”“方外高格”“逃名散人”“上漢仙侶”“幽閨綺思”等部分,不僅使原本較為零散的詩人群體得到歸攏,也使全書的體系大為完備。唐代詩人才子的事跡,儘在這一部《唐才子傳》。
播講人:
東東 地方臺主持人
張森 四川傳媒學院有聲語言藝術學院教師
李洋 河北大學新聞傳播學院播音與主持藝術專業學生 2019級
《唐才子傳》發刊詞 《唐才子傳》十卷,元辛文房撰,是一部專門記載唐代詩人事跡的傳記。辛文房,字良史,其名“文房”是唐代詩人劉長卿的字,其字“良史”是另一位唐代詩人於良史的名。考據史料,我們大約可知辛文房是西域人,家在豫章,可能生於元世祖至元二十二年,早年曾在浙江等江南地區遊歷學習,元武宗至大年間曾任國史院編修官,延祐元年前后任“省郎”,可能到至正五年尚在世。《唐才子傳》完成之時,辛文房或許剛二十歲,從書中多有坎壈不遇之歎來看,這書大抵是辛文房早年不仕時所作。 《唐才子傳》全書共有二百七十八篇傳記,連同附帶論及的一百二十人,共記述了初唐至五代的大小詩人三百九十八人。《唐才子傳》中傳主的選擇,即其人是否是才子,是以當時的詩名或流傳下來的詩歌作品作為衡量標準的。每篇傳記大致包括如下部分:傳主名字及地域,進士登第年份,生平經歷,詩歌創作,與傳主或其詩有關的趣聞軼事,詩集或作品流傳情況,辛文房對傳主、詩歌或某些詩歌現象的評論等。 作為一部較為出色的傳記文學作品,《唐才子傳》在為唐代詩人寫長短不一的傳記時形成自己較為明顯的藝術風格。首先是具有較為完備的體系性,辛文房不僅在重要詩人傳記后面附帶...
卷一 題解 卷一分為兩部分,即序引和傳記。序引交代《唐才子傳》的編撰緣由、成書經過、內容價值等,並熱切期待能得到后世讀者的共鳴。傳記主要為初唐詩人立傳,所傳詩人有王績、崔信明、王勃、楊炯、盧照鄰、駱賓王、杜審言、沈佺期、宋之問、劉希夷、陳子昂、李百藥、李嶠、張說、王翰、吳筠、張子容、李昂、孫逖、盧鴻、王泠然、劉眘虛、王灣、崔顥、祖詠和儲光羲等共二十六人。他們或被譽為初唐四傑,或奠定唐詩格律,或開辟唐詩的風雅之道,在唐詩發展史上占據重要位置,預示著唐詩輝煌的到來。值得注意的是,辛文房還在傳記中討論唐代六位皇帝對唐詩的推動作用,但匆匆帶過,裝點門面而已,顯示出辛氏對唐詩發展的獨立思考。與六位皇帝相反,辛氏對跟詩人密切相關的細節卻不厭其煩地加以描寫,如王勃的“腹稿”、楊炯的“麒麟楦”、盧鴻不對帝王行拜禮的氣節、崔顥的浪子回頭等,這些詩人有些我們耳熟能詳,有些卻較為陌生,辛氏的描寫有助於我們進一步認識他們。
序引 魏帝著論,稱“文章經國之大業,不朽之盛事,年壽有時而儘,未若文章之無窮”。詩,文而音者也。唐興尚文,衣冠兼化,無慮不可勝計。擅美於詩,當復千家。歲月苒苒,遷逝淪落,亦且多矣。況乃浮沉畏途,黽勉卑宦,存没相半,不亦難乎!崇事奕葉,苦思積年,心神遊穹厚之倪,耳目及晏曠之際,幸成著述,更或凋零,兵火相仍,名逮於此,談何容易哉! 夫詩,所以動天地,感鬼神,厚人倫,移風俗也。發乎其情,止乎禮義,非苟尚辭而已。溯尋其來,國風、雅、頌開其端,《離騷》《招魂》放厥辭;蘇、李之高妙,足以定律;建安之遒壯,粲爾成家;爛熳於江左,濫觴於齊梁,皆襲祖沿流,坦然明白。鏗鏘愧金石,炳煥卻丹青。理窮必通,因時為變,勿訝於枳橘,非土所宜;誰别於渭涇,投膠自定,蓋系乎得失之運也。
唐幾三百年,鼎鐘挾雅道,中間大體三變,故章句有焦心之人,聲律至穿楊之妙,於法而能備,於言無所假。及其逸度高標,余波遺韻,臨高能賦,閒暇微吟,舊格近體、古風樂府之類,芳沃當代,響起陳人,淡寂無枯悴之嫌,繁藻無淫妖之忌,猶金碧助彩,宮商自協,端足以仰緒先塵,俯謝來世。清廟之瑟,薰風之琴,未或簡其沉鬱;兩晉風流,不相下於秋毫也。 余遐想高情,身服斯道,究其梗概行藏,散見錯出,使覽於述作,尚昧音容,洽彼姓名,未辨機軸,嘗切病之。頃以端居多暇,害事都捐,遊目簡編,宅心史集,或求詳累帙,因備先傳,撰擬成篇,斑斑有據,以悉全時之盛,用成一家之言。各冠以時,定為先后,遠陪公議,誰得而誣也?如方外高格,逃名散人,上漢仙侶,幽閨綺思,雖多,微考實,故别總論之。天下英奇,所見略似,人心相去,苦亦不多,至若觸事興懷,隨附篇末。 異方之士,弱冠斐然,狃於見聞,豈所能儘?敢倡斯盟,尚賴同志,相與廣焉。庶乎作九京於長夢,詠一代之清風。后來奮飛,可畏相激,百世之下,猶期賞音也。傳成凡二百七十八篇,因而附錄不泯者又一百二十家,厘為十卷,名以《唐才子傳》雲。有元大德甲辰春引。
六帝 夫雲漢昭回,仰彌高於宸極;洪鐘希扣,發至響於鹹池。以太宗天縱,玄廟聰明,憲、德、文、僖,睿姿繼挺,俱以萬機之暇,特駐吟情,奎璧騰輝,袞龍浮彩,寵延臣下,每錫贈酬。故上有好者,下必有甚焉者矣。
王績 績,字無功,絳州龍門人,文中子通之弟也。年十五,遊長安,謁楊素,一坐服其英敏,目為“神仙童子”。隋大業末,舉孝廉高第,除秘書正字。不樂在朝,辭疾,復授揚州六合縣丞。以嗜酒妨政,時天下亦亂,遂托病風,輕舟夜遁。歎曰:“網羅在天,吾將安之?”乃還故鄉。至唐武德中,詔征以前朝官待詔門下省。績弟靜謂績曰:“待詔可樂否?”曰:“待詔俸薄,況蕭瑟,但良醞三升,差可戀耳。”待詔江國公聞之曰:“三升良醞,未足以絆王先生。”特判日給一鬥。時人呼為“鬥酒學士”。貞觀初,以疾罷歸。 河渚間有仲長子光者,亦隱士也,無妻子。績愛其真,遂相近結廬,日與對酌。君有奴婢數人,多種黍,春秋釀酒,養鳧雁、蒔藥草自給。以《週易》《莊》《老》置床頭,無他用心也。自號“東皋子”。雖刺史謁見,皆不答。終於家。性簡傲,好飲酒,能儘五鬥,自著《五鬥先生傳》。彈琴為詩著文,高情勝氣,獨步當時。撰《酒經》一卷、《酒譜》一卷。李淳風見之曰:“君酒家南、董也。”及詩賦等傳世。
論曰:唐興,迨季葉,治日少而亂日多,雖草衣帶索,罕得安居。當其時,遠釣弋者,不走山而逃海,斯德而隱者矣。自王君以下,幽人間出,皆遠騰長往之士,危行言遜,重撥禍機,糠覈軒冕,掛冠引退,往往見之。躍身炎冷之途,標華黃綺之列。雖或累聘丘園,勉加冠佩,適足以速深藏於藪澤耳。然猶有不能逃白刃,死非命焉。夫跡晦名彰,風高塵絕,豈不以有翰墨之妙,騷雅之奇美哉! 文章為不朽之盛事也。恥不為堯舜民,學者之所同志,致君於三五,懦夫尚知勇為。今則舍聲利而向山棲,鹿冠舄幾,便於錦繡之服;柴車茅舍,安於丹雘之廈;藜羹不糝,甘於五鼎之味;素琴濁酒,和於醇飴之奉;樵青山,漁白水,足於佩金魚而紆紫綬也。時有不同也,事有不侔也。向子平曰:“吾故知富不如貧,貴不如賤,第未知死何如生!”此達人之言也。《易》曰:“遁之時義大矣哉!”
崔信明 信明,青州人。少英敏,及長強記,美文章。高孝基語人曰:“崔生才冠一時,但恨位不到耳。”隋大業中,為堯城令。竇建德僭號,信明弟仕賊,勸信明降節,當得美官。不肯從,遂逾城去,隱太行山中。唐貞觀六年,詔即家拜興勢丞,遷秦川令,卒。信明恃才蹇亢,嘗自矜其文。時有揚州錄事參軍滎陽鄭世翼,亦驁倨忤物,遇信明於江中,謂曰:“聞君有‘楓落吳江冷’之句,仍願見其余。”信明欣然多出舊制。鄭覽未終,曰:“所見不逮所聞!”投卷於水中,引舟而去。今其詩傳者數篇而已。
王勃 勃,字子安,太原人,王通之諸孫也。六歲,善辭章。麟德初,劉祥道表其材,對策高第。未及冠,授朝散郎。沛王召署府修撰。時諸王鬥雞,會勃戲為文檄英王雞,高宗聞之,怒斥出府。勃既廢,客劍南,登山曠望,慨然思諸葛之功,賦詩見情。又嘗匿死罪官奴,恐事泄,輒殺之。事覺當誅,會赦除名。父福畤坐是左遷交趾令。勃往省覲,途過南昌。時都督閻公新修滕王閣成,九月九日,大會賓客,將令其婿作記,以誇盛事。勃至入謁,帥知其才,因請為之。勃欣然對客操觚,頃刻而就,文不加點,滿座大驚。酒酣辭别,帥贈百縑,即舉帆去。至炎方,舟入洋海溺死,時年二十九。 勃屬文綺麗,請者甚多,金帛盈積,心織而衣,筆耕而食。然不甚精思,先磨墨數升,則酣飲,引被覆面臥,及寤,援筆成篇,不易一字,人謂之腹稿。嘗言人子不可不知醫,時長安曹元有秘方,勃儘得其術。又以虢州多藥草,求補參軍,倚才陵藉,僚吏疾之。有集三十卷,及《舟中纂序》五卷,今行於世。自雲:勃嘗遇異人,相之曰:“子神強骨弱,氣清體羸,腦骨虧陷,目睛不全,秀而不實,終無大貴矣。”故其才長而命短者,豈非相乎?
楊炯 炯,華陰人。顯慶六年,舉神童,授校書郎。永隆二年,皇太子舍奠,表豪俊,充崇文館學士。后為婺州盈川令,卒。炯恃才憑傲,每恥朝士矯飾,呼為“麒麟楦”。或問之,曰:“今假弄麒麟戲者,必刻畫其形覆驢上,宛然異物;及去其皮,還是驢耳!”聞者甚不平,故為時所忌。初,張說以箴贈盈川之行,戒其苛刻;至官,果以酷稱。炯博學善文,與王勃、盧照鄰、駱賓王以文辭齊名,海內稱“四才子”,亦曰“四傑”,效之者風靡焉。炯嘗謂:“吾愧在盧前,恥居王后。”張說曰:“盈川文如懸河,酌之不竭,恥王后,愧盧前,謙也。”有《盈川集》三十卷行於世。